出嫁后，我觉得父亲越来越象个孩子，时不时地接到他的电话，大致都是：“妹呀，你妈又买了你爱吃的XX，你回不回来吃呀？”要不就说：“家里的苹果可大了。”有时甚至说：“没事，我只试试你的手机通不通？”弄得我哭笑不得。我有时买件衣服给他，遇到有客人时父亲就拿出来说：“ 这是小洁买给我的，你看看我穿着合适不？”

　　前不久父亲因病卧床。病塌上父亲安详憨厚的睡相使我哭了起来，从没这么近这么仔细地看父亲，我发现父亲已非记忆中能为我挡风遮雨的大人了，岁月的沧桑在他的脸上烙下印记，父亲老了。我把头靠在父亲的枕边，往日时光又依稀浮现眼前……

　　……小时候，家的负担使父母忙于生计而疏于管教。但我唯一躲不过父亲的就是学习成绩。记忆中的父亲是个坏人，老是打我，不为别的，就为我不爱读书。打完之后还要趁着我睡着时用万金油给我抹因为被打而肿起的於青块。此举使我更感委屈而三番四次想离家出走。我常幻想着失去我之后父亲因后悔没有好好待我而伤心愧疚的样子而暗自得意。

　　……父亲工作调动之故全家搬迁，我还剩一学期而被落在亲戚家。每个周末父亲会骑来回八十多公里路的单车把我带回家。经过一个我们父女俩的“星期七”之后又把我送回去。有次天气很冷，父新觉察到背后瑟缩的我，用一只手臂回绕在我的背上说：“妹，你如果觉得冷就抱紧爸。” 我把脸贴在父亲宽大的后背上并一下子抱紧了父亲，任凭纷飞的毛毛雨飘落在驼着背骑车的父亲和他背后泪流满面的女儿身上。

　　……我升中考期间恰逢奶奶脑血栓瘫痪在床。为奶奶的病操心劳累的父亲常深夜才回家。我有意温书到深夜，籍此安慰一下忙得焦头烂额的他。有天晚上他比以往较早回到家，静静地把一包“雀巢奶粉”放在橱柜里，并特别向妹妹说明：这是给姐的营养品！不至于不懂事的妹妹一下子就把这平常吃不到的好东西吃光光。父亲的这一“营养”真的让我一使劲升到了梦昧以求的中学。

　　……转眼间我已长大成人，正当谈婚论嫁之时。唯独父亲闷闷不乐，似是失落了某件心爱的宝贝。结婚当天，照习俗父亲要为女儿梳三下头。我坐在父亲的膝下，“ 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子孙满堂。”父亲边给我梳头边颤着声虔诚地说出这三句源远流长的话。礼毕之后父亲依然握紧我的长发不放手，惟恐一放手就会永远失去我似的。对于我，父亲有一百个不放心，他想对我说的岂止那三句话？可毕竟“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我已为人妻，也将为人母……

　　猛一回首，我分明看见故作轻松而又依依不舍的父亲双眼泪光闪闪。